冬春交汇的田野
文章字数:1,235
  作者 李 哲
  麦地里的土壤非常松软。元宵节前夕,华北平原迎来了第四场大雪。俗话讲“打了春的雪,狗也撵不上”,田野里已经难以察寻雪的踪迹。绿油油的小麦苗,些许泛着淡淡微黄,自脚下伸向远方。
  零零散散的鸟鸣散落在田野上,显得格外的空旷。鸟儿一跃而起,划过天际,有白色的,棕色的,黑色的,而我只认识那黑色长尾巴、叫声悠扬的是喜鹊,它们很少成群,往往是独自在麦地与杨树枝头之间飞翔徘徊。
  顺着小路一直走,就会被无名的小沟渠拦住。它的阴面还藏着一长细条的白雪,起初与天空并行,最远端相交于一点。谁能想到曾谱写漫天壮丽飘洒雪景的一份子如今竟蜷缩在此,与它相伴的是枯萎的芦苇和被抛弃的玉米秸秆。
  我便顺着沟渠岸边继续漫无目的地走向远方,忽然一只野鸡“噌”地飞起,把芦苇扑腾得来回晃动,刺耳的叫声遍及四处,叫得我心里发慌。小时候常听母亲谈起,野鸡的警惕性非常高,它们常躲在久久无人打理的柴禾垛下,又或是被厚密的芦苇挡得严实的干涸沟底。即便如此,稍有声响也会极力飞起。
  麦地里,只有农作物是农民的财产,除此之外皆是野外生灵们的领地。天空是它们的,无人看管的田地是它们的,一切都是它们的。鸟儿时常立在墓碑之上或是坟头,可对于它们而言,那就只是一块石头和一处土堆的区别。
  冬去春未来之际,大地正当贫瘠,生灵无处觅食,而坟前常放着祭祀扔进火里的食物残渣。当灰烬随风而逝,留下了与泥土融合的灰底子,以及食物。鸟儿们一定对此感到疑惑,为何冬季在野外会有香蕉和苹果,这将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。此时,两只家鸽正落在田野中,大腹便便地游逛着,胖咕隆咚的体态与这里格格不入。田野里的生灵大都是精瘦的,瘦瘦的喜鹊,瘦瘦的野鸡,瘦瘦的野兔。
  一路向西,和夕阳一个方向,我低头走路,忽然见得一处陌生的水井,思绪又随之飘远。农村的孩子从来不敢独自在田野里游逛。大人们为达此目的,从而杜撰了一个悲剧故事,“隔壁村子那个不听话的孩子贪玩掉下去被淹死了”,这几乎是所有农村孩子的童年噩梦。
  比水井更可怕的是高压线,每个村子也同样流传着一个相关的悲惨故事。好奇心重的孩子对高处尤为着迷,见了土堆要爬,见了树要爬,在麦地里也要走在田垄上,这样的习惯难免被引申到随处可见的高压线上,尤其是不安分的孩子们凑在一起时,带有难度且不计后果的挑战使其有了发生的可能。
  自小我常望着电线杆纳闷,为何鸟儿全然不怕?奶奶告诉我,它们本就属于天上,天上的东西它们都不怕。当然,这不是科学答案。直到初中物理课,我才得知了火线和零线的知识,终于解了惑。
  如今抬头远眺,高压线的大铁架正如层层围墙,环绕着村子,远处有,近处也有,将田野的天空占得满满的。回头望向村庄,它正安静地趴在一片毛茸茸的绿色之中,橙红色的夕阳为它留下了一天里仅剩的温度。
  雪虽未全部融化,可风已经有了春的气息,生灵与我一同充满期待,麦苗期待不久而来的春雨,芦苇期待四月的黄河水,鸟儿期待春日的暖风,农民期待着一年两季的丰收,一切生命都在期待中迎接明天。有了期待,生灵才无惧岁月漫长,时刻沉浸在喜悦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