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教师作品】
怀念璞兄
文章字数:2,332

  邹平市黄山实验初级中学 许红美
  屈指算来,我已经写过几千篇,百万字小文,却从没有想过今日竟然给璞兄写祭文。他太年轻了,刚过五十岁。壮年即逝,未曾提笔,已是叹息!
  他走在国庆节前,国庆放假,秋雨绵绵,梧桐叶落,归根化为土尘。睹物思人,他的搭档、同事、战友、饭友阿海写了一首诗表达对他的思念之情:
  常忆清晨与午后,走走停停常相逗。
  你捧腹说日渐肥,我叉腰嫌人又瘦。
  说头秃,笑己丑,国情家事谁家狗?
  渐说渐笑渐无声,从此独自不想走。
  情切切,意绵绵,同事们在阿海的诗后面默默跟帖,一起表达对璞兄的怀念之情。
  和璞兄相识十二年,搭档五年。他本姓李,名龙璞。原本在老月河初中,后来撤校并入山南新建学校。他教政治,做班主任多年。和他搭档的时候,他当班主任,我给他们班当语文老师。
  璞兄个高,面善,年纪轻轻,却秃顶且有白发。和他年纪相仿的人都多半喊他“璞哥”“璞兄”,后来学生们也跟着这样喊。
  他是大家眼里的“好好先生”,和他商量事情没有不行,他的名言:行,没有不行,你说了算就行!
  学期初排课程表,是领导们最头疼最犯怵的事。上午最后一节课,时间宽裕,可以早走半小时;下午第一节课,急急慌慌到校上课,效果不好,这两节课是谁也不愿意上的。给谁安排上,谁都要推三阻四,把理由列个子丑寅卯的清单。璞兄不是,安排哪节上哪节。觉得璞兄好说话的人,都会找他调课,璞兄曾经每天上午第四节,下午第一节全部排满。
  平日里,只要谁有事找人看班,谁有事找人换课,都是和璞兄打招呼走人,根本不需要和他客套。
  我和他搭档的时候,每次早自习,还未等我进教室,他已经在班里看着学生背书。那时候他的儿子正读高中,送下孩子,六点就到校,下午学生放学后才离校。一年四季,一天不落。我常戏谑他,起得比鸡早,睡得比狗晚。这时候他多半拖了长腔长调:“干革命嘛,就需要来点精神滴!”然后自顾自地哈哈大笑。
  璞兄教政治,我教语文,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两门课。说话既要能自圆其说,又不能过于道貌岸然。于是,我们在课下以抓对方“话柄”为乐,也常惹起办公室里人们的快乐。璞兄从来都是以败将自居。因为我有杀手锏:“你那么能干,你咋没提前晋上高级职称呢?”璞兄笑得更高兴了,举手告饶,说我这招太厉害了,直中要害,不需要补刀。
  璞兄虽然很能干,但是“能干”的含义太丰富。我常嘲笑璞兄,你只是“能干”,但是缺少“能干”,璞兄这时候是认真的,说:“是呢,要不咋晋不上高级呢?咱只会干和晋高无关的事。”
  璞兄待学生太好。男孩子们和他称兄道弟,女孩子们和他撒娇卖萌,在他眼里没有一个坏孩子,无论说起哪个孩子都仿佛是自己的儿女。他不会因为哪个学生给班级扣了分而训斥学生,也不会因为班级成绩靠后而责怪学生。他非常敬业,常在课间找学生背书。有的孩子背的磕磕巴巴,他也不批评,摩挲着人家的脑袋,好孩子,再努努力,咱孬好可得考上个高中。他的名言:小孩子,这一辈子长着呢,现在不行不等于将来不行,咱教不会人家不等于别的老师教不会人家。
  三年前,璞兄从学生们口中、老师们嘴里升级为“状元爹”。是因为他班里有“五朵金花”,中考时,有个得了全区第一名,其他四个也名列前茅。从此,璞兄声名大振,爱好文学的邓老师专门撰文记述此事。今年这“五朵金花”有的考入北京大学,有的考入中国人民大学,算是让璞兄又高兴了一回,又火了一把。家长和学生都万分感谢璞兄,说是他的宽厚仁慈包容了孩子的青春期。
  璞兄是学生们眼里的好老师,也是大家眼中的好同事,更是“好父亲”“好丈夫”。和璞兄搭档的时候,每到课间,他总会趴在桌子上眯觉。那时候他的儿子在高中实验班,成绩特别优秀。孩子压力大,他的压力更大。
  有一次,晚自习接孩子放学,一上车孩子就哭了,原来是自习课考试成绩不好。回到家,孩子难过的不睡觉,他陪聊。十二点半了,儿子说让他去睡觉,自己再去书房改错。他没有阻止孩子,坐在沙发上陪着。两点半了,孩子睡了,他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,还要准备五点起来做饭。有时候为了买到符合儿子口味的饭菜,可以跑遍半个县城。他每天到校后在餐厅吃包子,喝稀饭,长年不变。儿子高考没有达到理想的成绩,他陪着孩子纠结、选择、规划人生。
  璞兄的爱人做家电生意。买卖好的时候,璞兄身兼数职,保管,小工,出纳,送货员,炊事员等等。下班以后,周末,寒暑假,别人可以放假休息,璞兄正是又忙的时候。他的爱人每次在电视上抛头露面,剪彩讲话,大家都说璞兄是绿叶,璞兄总是嘿嘿一笑说:“咱就是干活行,上不得台面。”
  璞兄的孝敬是有名的。不光孝敬自己的父母,也孝敬岳母。他的岳母因为脑梗,瘫痪在床,璞兄每天早晨起来,帮岳母穿好衣服,喂好饭,再把她抱到阳台上晒太阳,比女儿照顾得还周到仔细。
  人事无常,两年前,一次常规查体,说璞兄得病。大家都不相信,觉得不可能。人高马大,能吃能喝能干,既开朗又乐观的一个大好人,怎么可能得病呢?细想他平时的表现,他咳嗽的时间确实不短,都以为他只是感冒,年纪轻轻,能有什么毛病?
  可是,他确实病了。他的爱人把他送进了京城最好的医院,接受了最好的治疗。他也偶尔发朋友圈,总是报喜不报忧,偶尔晒他的药丸子,晒拍摄的太阳、花朵、游鱼,我还惹乎他,高级职称多了,速速来抢。他说:“不行了,得保命。老人还需要赡养,孩子还未成人,老婆一个人负担不了。生而为人,该干的活一个还没干完。”
  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,还有很多的人需要照顾。纵然有这么多的遗憾,璞兄也不得不撒手人寰,不知道黄泉路上的他作何感想?
  好老师,好同事,好儿子,好父亲,好丈夫。好人一生平安,这一生是多久?总以为来日方长,等“一切”好起来,我们就好好爱自己。有人教给我们“孝敬”,有人教给我们“责任”,但是却没有人提醒我们自己也很重要。来生,愿璞兄留一份“好”给自己。对自己“好”一点,不枉这人间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