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教师作品】
吹蒲公英的小女孩
文章字数:1,904
  
   邹平市好生初级中学 李新菊
 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跪在绿茵茵的草地上,仰着头嘟着嘴,用力吹着一朵结籽的蒲公英,接着一颗颗小伞似的种子悠悠飘向空中。女孩身旁依偎着一只盛满了青草的竹篮,淳朴可爱的女孩,轻轻散落的花籽,简单古拙的竹篮,还有朦胧的绿地和蓝天,那么随意的搭配,却让人舒适、清新。
  无意中看到的一幅画,一下子勾起了我对童年生活的热切回忆。
  那时,没有电视机、网络游戏这些高科技带来的视听享受,没有琳琅满目的超市商场和便利店,没有五花八门的玩具和零食,也没有远远近近的人造旅游景点,只有家乡那片山脚下的野地:层层的梯田,沟沟和坎坎,花草和树木。
  春夏秋三季是不恋家的时节,野外坡堰上长满了诱惑。一大早我们就呼朋引伴,挎一个小筐,里面装一把小锄头或小镰刀,向村外进发。
  小零食是纯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,绝对无添加剂、防腐剂。春天在野草芽中寻找一种长扁叶子的野菜:新鲜的叶子从枯黄残败的乱草中伸展出来,嫩得出水,绿得发亮,有的在几片叶子中间窜出一根长苔,开出金灿灿的花来,非常漂亮。我们把它从地里挖出来,剥掉根,找一汪清泉洗一下,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,满嘴的绿汁顺着嘴角流下,香甜的滋味也润到了心里。
  夏天被炙热阳光烤熟了的田野里,处处隐藏着玲珑剔透、色泽艳丽的果实。我们是不惧阳光的,大正午就在草棵子里乱钻,个个晒得溜黑,有时拖着长长的藤蔓,跑出很远。隐身绿草荆棘下的野果,有两种我最喜欢,一种叫野葡萄,一种乳白色珍珠似的小浆果,我们时而随手捏一个,放在嘴里轻轻一碰,浆果便皮破浆绽,酸酸甜甜的汁水便润到心里。另一种则像是一个小托盘里码好的红艳艳的“玛瑙珠子”,一个个小珠井然有序、紧紧依偎在一起,眨着眼在草丛里窥视,这种小果若熟到深红,红到发紫,就甜蜜入心了。不过很多时候馋嘴的我们等不及,只要发现红了就忙不迭地摘下塞到嘴里,然后被酸得龇牙咧嘴,如此屡试不改,乐亦无穷。
  最惬意的是爬到山腰摘桑葚。由于大家经常在树上摸爬滚打,多数人都有一招爬树绝技。大树枝杈繁多,叶密如伞,只要能爬上树干,登上最基层的分叉,就可以轻松选择自己的地盘了。灵活一些的会三下五下窜到更高更细的枝桠上,舒舒服服骑在枝杈口上,顺手拉过满是桑椹的小枝,拣熟透的往嘴里送。手脚笨点的、胆子小点的就站在靠近树干的大枝杈处,一臂紧抱树干,一臂伸出去抓,抓到哪枝吃哪枝,没得挑拣。另有一两个望树兴叹的,只好眼巴巴地等着,等上面的坐稳了就吆喝:“哎!扔一枝下来呀!回去让你玩我的弹弓!”“给我点吃呀,你说要帮我的,说话算数!”……最后,树上树下各得其所。等吃饱了凉快够了,就开始准备回去的事了,把背心扎在短裤里,胸前就成了一个大兜儿,摘选好了的桑葚就顺着领口溜到这个兜儿里,直到鼓囊囊地才下树。从树上爬下来,几个人一凑,禁不住相互指着大笑不止,每个人眼里只有同伴们染得紫油油的嘴巴。
  野地里的乐趣若仅限于吃就太狭隘了。山上山下最广阔的空间是个大游乐场,只要体力足够,游戏方式就可无穷创造。男孩子们喜欢冲锋陷阵,每人一种武器——秫秸杆儿,干树枝,自制的木头枪……一大群人一股脑儿从高高陡陡的土堰上下来:有跑的,有溜的,也有滚下来的,高喊的口号,努力冲锋前进。女孩子不大“跟帮”,常两三个人边聊天边挖野菜,或逮蚂蚱,又或捉叫叫子。我喜欢逮蚂蚱,蚂蚱有许多种类,胖胖的只能蹦二指远的我是不理会的。有一种叫格达剪子的,瘦瘦的腰身,一对长翅膀,飞起来格达格达的响,我会多看两眼,但无意追寻。我爱追捕的是“蹬倒山”,这种蚂蚱通身油绿,与碧草颜色接近,有时它就在眼前,若你无视它的存在,用脚轻轻一扫草丛,它就从脚边飞走了。很多次,我就那么又悔又急地瞪着大眼,看它一翅子从眼皮子底下飞到远远的绿草丛里,它要么不动,要么在草棵下悄悄溜一下,躲到更隐蔽的地方,常常被发现时就立马启程。我时常和这小虫上上下下跑来转去捉迷藏,待到上气不接下气地逮到一只时,心里便乐开了花。不过这家伙两条后腿上整齐地排布着两行尖刺,它用力往后往上一蹬,人们若不小心被蹬上了就有负伤的危险。
  跑累了,就找一棵大柿子树,坐在凸起的树根上歇息。斑驳的花荫微微摇动,把酷暑屏蔽在外。采一束各色小花玩耍,眯起眼睛远望亮晃晃阳光笼罩下的山树草土石,还有隐隐移动的黑点似的人或牛羊。耳边响着或此起彼伏或纠缠交织在一起的鸣叫声,鸟儿的,知了的,还有叫叫子的。
  ……
  有时恍惚梦中回到那片野地里,有时从图片中看到那段时光,常常产生一种回去寻找的冲动。然而,理智告诉我,即使那片田野没有变样,三十多年生活经历的屏障,也让我再无法回到过去了。
  端详着眼前嘟嘴吹蒲公英的女孩,独享一段纯真无忧的记忆,用这些难及深意的文字暂且记下,聊做安慰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