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教师作品】
老屋
文章字数:1,525


  邹平市礼参初级中学 王秋红
  十年前,我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回到魂牵梦萦的老屋。
  一眼望去,记忆中那些经年荒废的空地,而今已满是林立的高楼新房。老屋却孤零零的,不合时宜地凋落着。
  推开木板门,条条枯树干稀稀落落倚靠在门洞的墙壁上。天井里,稀疏立着几棵碗般粗细未生出枝叶的梧桐树苗,飘摇着枯草的院墙上清晰可见雨雪冲刷的痕迹。几间房,空荡得只剩下四面墙壁,墙皮也粉蚀、脱落,窗户、门框已无法识别原本的颜色。墙角树荫残有化不去的冬雪,脏脏的,硬硬的。抬头望去,只见天空。
  那日,再也忍不住多看一眼,直觉得脑子里什么也进不去。匆忙离去。
  近三十年了,我们搬离老屋,爸妈日日疲于奔波,没再回去照料过。听老邻居讲起,这老屋多少年了,年久失修,十年前还见倔强颓立的四壁,之后渐渐风吹雨洗,坍圮成一堆废墟。后来,村里集中规整,即推平了去。如今的老屋,仅剩缕缕光秃秃土面。
  就一个人静静站在这土面上,霎时间,些些琐碎的记忆丰满起来,点点温暖的碎片立体起来,汩汩激情的血液涌动,沸腾。儿时的幕幕场景,那么真实在眼前铺展开,触摸得到,呼吸得到,感觉得到。就像什么都变了,又像什么都没有变。
  老屋的门是老一辈手工打造的木板门,经年销损,处处都松动。记忆中,那小不点,从来都够不得门鼻、门闩。爸妈出门,便象征性地在门上挂条链子。瘦瘦的我,轻车熟路地从两扇门的夹缝里,挤出去又钻进来。后来,村子里传了好几年,“老春家那个红子,整日里,大门缝里钻来钻去。”
  老屋门前站着棵老枣树和小片高壮的香椿。枣树花开的时候,嫩黄的小花簇散发出淡淡的清香,过路人总禁不住驻足,闻饱了再走;等到枣子即将成熟的时候,我们几个小伙伴定耐不住性子,争先恐后爬上去胡乱摘一通,枣子的味道是记不清了,那此起彼伏、酣畅快意的笑声却仍清晰地在耳畔回旋。
  春风送暖,红油香椿渐而羽叶丰满。几家的大人握紧长长的竹竿仰起头掰香椿,门前屋后,叙家常,哼小曲,小孩子拖着长长的大口袋,拾香椿。拾完香椿,缠着大人买冰棍儿吃。
  老屋正对一土坡,坡上坐着一整块近三米的光滑长石。它是我和小伙伴们童年嬉戏的根据地。我们或骑或趴在长石上,研究它的细纹路和凹凸处。我们在石面上拾大把,叠纸片,画小人,收集草儿、叶儿……日暮到黄昏,从来没有倦了的时候。雨后,找个积水湾,和好泥巴,在长石上捏造型,也是我们最畅快的时候。摔“哇呜”常常会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。用“哇呜”这个词,真是形象极了。将劲道的泥巴揉捏成小碗造型,冲准了长石上的平面,使劲掷下去,泥巴“碗底”必然会快速炸裂。泥碗刚接触石面时,发出“哇”的声响;“碗底”炸裂时,发出“呜”的声响。小伙伴们乐此不疲,一波又一波,比赛谁的“哇呜”摔得最响,当然,摔得更响的自然会赢得越来越多的泥巴。
  老屋的后面是片荒废的树林,这里一年四季,萌生着大自然的珍奇。久而久之,心照不宣,这里便成了我们儿时探险的好去处。四季流传里,色彩的变化,鸟啼虫鸣的交响,缤纷多样循时而长的花、草、野果儿,总让我们期待满满,又流连忘返。春天,我们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花儿做成花帽子,一个个戴起来比美;夏夜,我们拿着手电筒,找蝉蛹。攒得多了,我们将分得一顿美味的夜宵——油炸蝉蛹;秋雨连绵,泥土的清香升腾起来,我们的小脚趾踏着松软潮湿的草丛,在枯死腐败的树干上采黑木耳;冬日雪后,我们在雪窝里滚来滚去,清冷的寒气、枯草的软绵、冬雪的冰凉一起融入我们的嬉戏里。
  岁月匆匆过,从未饶过任何人,很多凝结着我们深刻印记的人和物,正在悄无声息、永不回头地离我们而去,有时甚至不给我们一次告别的机会。
  可是,我们依然如此炽热的爱恋着我们的生活。因为我们知道,且行且珍藏,那么些美好的记忆,让我们每一刻的生命繁花似锦,亦历久弥新,又汩汩不断涌出生活里美好的希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