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
乡村年味
文章字数:2,309

李树坤
2025乙巳蛇年,是第一个世界非遗版春节。这个节日,曾经是农耕社会的庆典,是丰收的象征,也是家族团聚的欢乐时刻。一到春节,那首“新年到,新年到,闺女戴花,小子放炮……”的儿歌,便把我的记忆拉回儿时在乡村过年的情景。
赶年集
我的家在山东省北部的一个小镇上。腊月三十这天,从早上开始各家各户都忙碌起来。这一天也是镇上最后一个乡村大集,每到这天,大人们就会带着孩子们去镇上赶集。这一天集市上的人特别多,到处都是叫卖声、鞭炮声、马叫声、拖拉机声,各种声音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,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。
那时候去赶集,是小孩子们最高兴的事情了。在集市上,大人们怕孩子走丢,就把孩子抓得很紧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。跟在大人身边,孩子们会时不时偷偷地瞟一眼周边的小摊,搜寻着自己喜欢的物件。大人们在一些摊位上不时地驻足,与卖家讨价还价后进行交易,孩子们就怯怯地拉着大人的衣角乖乖等待。等大人们买上称心的年货,就会领着孩子们去买炮仗、买烟花。那时候,鞭炮都是火药制作的,一个个炮仗编织在一起,然后再一包一包地封起来。炮仗可以拆开一个一个燃放,也可以把一串挂在树上或用长长的竹竿挑起来燃放。花是用彩色的海绵条手工编起来的,一些小姑娘扎起辫子戴上花,再抹上红腮蛋儿,甚是好看。
从集市上回来,到家已经是下午了,孩子们都会带着自己心爱的“年货”上街去玩,与小伙伴们在一起谝大人给自己买的好东西。在没有电子玩具的年代,大人们的礼物也许就是最好的炫耀资本了。
贴春联
年三十这天,家家户户开始张贴对联,我家也不例外。那时候集市上没有卖成品春联的,都是人们买来大红纸,自己裁剪好,找村里有文化的人给写春联。我家的对联都是我爷爷来写。我家每年都要买上一本农家历,那是一本很薄的书,上面有文化、科技、生活、笑话等,一般在封底页会印上新春对联。
春联又称楹联,俗称对联、对子,是中国一种独特的语言艺术和书法艺术的结合体。贴对联虽然不是什么力气活,但是张贴不好就会让人笑话。春联不仅要贴得正,还要选合适的内容。新年春联就是烘托春节的欢乐气氛,一些赞扬和庆祝新春佳节的词用得最多,如“爆竹声声辞旧岁,喜气洋洋迎新年”“天增岁月人增寿,春满乾坤福满门”等等,表达了人们喜迎新年的快乐心情。有的为了歌颂祖国大好河山,赞美社会主义幸福生活,就张贴“大地迎春绿,人心向党红”“江山千里秀,祖国万年春”等等,这些春联体现了人民群众对祖国的热爱。家里有当教师的,就选择体现家庭文化的内容,如“忠厚传家远,诗书继世长”“仁爱三春暖,家和万事兴”等内容,大都是希望家里的孩子将来出人头地,成龙成凤。
以前贴新春对联没有透明胶带,也没有双面胶,都是用一点面粉加上水调和好,然后在炉子上烧热搅成糨糊,找一个破旧的笤帚沾上糨糊刷在门框上,把春联按照上下联贴上去。上、下联是不能贴反的,如果贴反了,对联的意思也就颠倒不顺,会让人笑话。除上、下联的位置不能贴反,还要求对联贴得平整、端庄,忌歪斜、皱巴。当然,如果大年初一这天自己发现反了,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了,如果是别人发现,而且又说出来了,就有点尴尬。
现在,人们贴春联就是过春节图个喜庆,上下联贴偶尔贴错,也没有人会去仔细琢磨了。
守岁
袅袅炊烟从乡村的老屋上缓缓升起,年味便在整个村庄上空弥漫开来。年三十的傍晚,人们吃过饭后就开始守岁。守岁,又称守岁火、照岁等,也有照虚耗、熬年、熬夜等说法,是中国汉族民间传统的习俗之一。
记得小时候,除夕晚上我们有三件事,一是燃放鞭炮,二是点火堆,三是吃年夜饭。那天晚上,我们吃过晚饭就到街上燃放鞭炮。说是街上,一般都是在自己的大门过道里燃放,你放一挂鞭,他放一串炮,此起彼伏,好不热闹,鞭炮声震耳欲聋。时不时还会有“二踢脚”、蹿天猴飞上天空。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,各式各样的花炮也多了起来,有的在地上不停地旋转,有的是转着转着突然飞起。还有的是把许多花炮组合成一个箱子,点燃之后逐个尖叫着冲向夜空,然后“叭”的一声响,烟花在空中绽放,五彩的光照亮整个星空。之后再抱来一些谷物的秸秆竖着堆放在一起点燃,一群人围着篝火,说这是守岁火。
这天晚上,家里的每间屋都要亮起灯,通宵不灭,这就是照岁,据说这样就会使来年家中财富充实。除此之外,就是全家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了。那时候没有电视,没有互联网,就听大人讲一些故事。快到12点的时候,母亲张罗着煮饺子,父亲到外面燃放鞭炮。不一会儿,整个乡村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。“噼里啪啦”的响声会一直持续到天亮,燃放鞭炮后散发的硫黄味在空气里弥漫,年味也随着飘散开来。
拜年
大年初一这天,村里有拜年的习俗,晚辈都要给长辈拜年。
在年夜饭当晚,饺子刚刚盛好,男孩子就要向祖先跪拜磕头,还要给家里的长辈磕头。
天快亮的时候,就得出去拜年了。有的村拜年只是串门子,见面打声招呼问个好。我们村拜年是给长辈磕头。出去磕头一般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去,年长的、辈分高的在前面,小辈分的跟在后面。
我在村里的辈分较高,磕头的人家不是很多。那些辈分低的就苦了,初一这天啥也别干,光磕头了,最后腰酸腿痛,连膝盖都直不起来。
现在,初一出门拜年的人数远没有之前的多了。一些人在超市打工,过年也不一定回得来。因为忙于奔波,拜年也简单起来,人们在街上见了面相互问个好就过去了,有的见不到就打电话或发个短信、微信来拜年。再加上前几年的疫情影响,人们减少了走动,村子里过年也比以前显得冷清了。不久的将来,或许一些小孩子都不知道拜年还要跪下来磕头,这项习俗也许会被人们慢慢遗忘了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或许我们会感觉年味不那么浓了。但是,过去赶年集、贴对联、除夕守岁等情景却如同难以割舍的乡愁,早已深深嵌入记忆深处。
